第12章 春风艳舞勾魂夜-《且试天下(完美典藏版)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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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杯酒失意何语狂,苦吟且称展愁殇。

    鱼逢浅岸难知命,雁落他乡易断肠。

    葛衣强作霓裳舞,枯树聊扬蕙芷香。

    落魄北来归蓬径,凭轩南望月似霜。

    “朴儿,你小小年纪背这诗干吗,换一首吧。”

    迤逦的长离湖畔,杨柳青青,春风剪剪,斜日暖暖,湖光朗朗,此时正是三月好春光。一辆马车慢吞吞地走着,童稚的吟哦声正从车内传出,夹着一个女子慵懒无比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姐姐,朴儿背的是青州惜云公主的诗作,朴儿背得怎么样?”

    “这首诗等你再老三十岁,那时候倒是可以念念,现在小小年纪的你,岂懂诗中之味。”

    “那我再背一首给你听。”童稚的声音十分积极,带着极想得到大人赞美的孩子式的渴望。

    “好啊。”这声音就淡淡的带着可有可无的意味。

    昨夜谁人听箫声?

    寒蛩孤蝉不住鸣。

    泥壶茶冷月无华,

    偏向梦里踏歌行。

    “姐姐,姐姐,这次背得如何?”车厢内,韩朴摇晃着昏昏欲睡的风夕。

    “你小孩子家又岂能懂得‘泥壶茶冷月无华’的凄冷。”风夕打个哈欠,看着韩朴道,“你干吗老背惜云公主的诗?这世上又不是她一人会写,适合你这年纪读的诗文多的是。”

    “我听先生说惜云公主绝代奇才,据说她曾以十岁稚龄作一篇论……论……”韩朴闭上眼极力回想先生曾和他说过的话,却“论”了半天也没想出来。

    “《论景台十策》。”风夕摇头接道。

    “对对对!”韩朴松一口气,“就是《论景台十策》!先生说当年青王在景台考量国中才子,要他们论为政之要,当时惜云公主陪伴左右,便也挥笔写下一篇,眼光独到,见解非凡,才压当年青州的文魁,虽为女子却惊才绝艳。所以我家中那些表姐堂姐最爱学惜云公主了,一听说公主穿什么衣、梳什么头、戴什么首饰,她们马上就会仿效了。”

    风夕摇头叹气,身子一歪,倒向榻上,准备再睡一回,忽又坐起身来,侧耳似在聆听什么,片刻后摇头道:“又一个唱惜云公主的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唱惜云公主的?”韩朴问。

    “你过一会儿就听到了。”风夕不睡了,拉开车厢旁的小窗,看向窗外,清风拂面,她深吸一口气,“而且我闻到味道了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味道?”韩朴趴在窗上,也深吸一口气,却未闻到什么气味,仔细地听着,风中隐约送来一缕歌声,越来越近,已渐渐可闻。

    “人自飘零月自弯,

    小楼独倚玉阑杆。

    落花雨燕双飞去,

    一川秋絮半城烟。”

    女子清越的歌声传送在春风里,缥缈如天籁,偏偏含着一缕凄然,若飘萍无根的孤楚。

    “当然是那只黑狐狸的味道了。”风夕喃喃,掀开帘,身子一跃便坐到了车顶,极目望去,一辆马车正往这边驶来,“一个大男人,偏偏身上总带着一股女人都没有的兰香。”

    “在哪里?”韩朴也跳到车顶上,却没风夕跳得那般轻松,落在车顶发出砰的一声响,身子虽站稳了,却让人担心他有没有把车顶跳破一个洞。

    幸好颜九泰早已见惯了这对姐弟的怪举,这不坐车厢坐车顶也不是头一遭了,自顾自地赶着马车。

    迎面而来的是一辆大马车,几乎是他们马车的两倍大,车身周围垂着长长的黑色丝缦,舞在春风里,像少女多情的发丝,想要缠住情人的脚步,却只是挽得虚空中的一抹背影。

    当两辆马车碰头时,彼此都停下了。

    “钟老伯,又见面了。”车顶上风夕笑眯眯地向对面马车上的车夫打着招呼,而对面的车夫却只是点点头。

    对面马车车门打开了,当先揭帘而出的是钟离,钟园,两人在车门外掀起帘子,然后才走出丰息。

    “你何时才能比较像个女人?”丰息看着车顶上歪坐着的风夕,摇头叹道。

    “天下人眼中我就是一个女人呀,还能如何再像个女人呢?”风夕嘻嘻笑道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丰息优雅地步下马车,站在草地上。

    “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?”风夕趴在车顶上看着车下仰首看着她的丰息,这样俯视的感觉真是好呀。

    丰息笑笑不再答,眼光一扫韩朴,不由笑道:“这小鬼看来被你养得不错嘛。”

    此时的韩朴面色红润,眉宇间有着少年的清俊无邪,神采间飞扬洒脱,而意态间竟已隐有几分风夕随意不羁的影子。

    “那当然,这可是我寻来的可爱弟弟,当然得好好养着。”风夕扬手拍拍和她一同趴着的韩朴的脑袋,仿若拍一只听话的小狗。

    “我只是有些奇怪,他跟着你怎么没饿死。”丰息依然笑容可掬。

    “哇!美人啊!”风夕忽然叫嚷起来,眼睛盯着从丰息车中走出的清冷绝艳女子。

    “大美人啊!”风夕从车顶飞下,落在美人面前,绕着那个美人左看右瞧,边看边点头,“果是人间绝色呀!我就知道你这只狐狸不甘寂寞,这一路而来怎么可能不找美人相伴嘛。”

    凤栖梧有些呆怔地看着在她身前左右转着的女子,或许因为她快速地转动,让她看不清眼前女子的容颜,恍惚中有一双灼若星辰的瞳眸,有一头舞在风中如子夜般的长发,与长发截然相反的皎皎白衣,额间闪着一抹温润光华。

    “姐姐,你再转我看她大概要晕了。”

    韩朴也跳下车来,扫一眼面前的青衣女子,撇撇嘴,什么嘛,像根冰做的柱子,都没姐姐好看!

    风夕却转身一掌拍在韩朴头上,振振有词道:“朴儿,你以后可不能像这只狐狸一样到处拈花惹草。当然,要是美人赠衣送食的话,那就要收下,即算你不要,也要记得孝敬姐姐。”

    “好痛!”韩朴抚着脑袋皱着眉头,“干吗打我?我又没做错什么!”

    “哟,不好意思,朴儿,一不小心就把你当那只黑狐狸拍了。”风夕忙抚了抚他的脑袋,吹了吹气。

    韩朴却是怒瞪闲闲站在一旁的丰息,却发现那个人根本没理会他,眼光落在风夕身上,似在探究或是算计着什么,让他看得心头更不舒服。

    风夕回转身,走到美人面前,笑容可掬地问:“大美人,你叫什么名字?是什么时候被这只狐狸拐骗到手的?”

    这刻,凤栖梧终于看清眼前女子,顿让素来清高自负的她生出一种自愧弗如的感觉。

    眼前的人,瞳眸净澈若水,明亮若星,眉目清俊,神韵清逸,唇边一朵明丽若花的笑容,仿佛天地开启之初她便在笑着,一路笑看风起云涌,一路笑至沧海桑田。

    她随随意意地站在那儿,如素月临空,灵秀飘然,仿佛这个无垠的天地是她一人的舞台,长袖挥舞,踏云逐风,自有一种潇洒无拘。

    这样的人是如何生成的?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?这个清华如月,绚丽如日的女子是谁?

    “黑狐狸,你的美人怎么啦?”风夕见凤栖梧只管瞪着眼看着自己,不由问向丰息。

    “栖梧拜见姑娘。”回神的凤栖梧忽然盈盈下拜。

    此举不单众人看着奇怪,便是丰息瞧着也有几分诧异。

    待人冷淡的凤栖梧对这个疯癫的风夕何以如此?

    “呀,栖梧美人,快莫多礼。”风夕忙扶住凤栖梧,握着那柔弱无骨的纤手,只觉嫩如春笋,我见犹怜,不由得便多摸了几下,“栖梧姑娘,你生得这般美,又取了这么一个好名字,可你实在没什么眼光。”

    “呃?”凤栖梧不明其意。

    “栖梧——栖梧,其意自是凤栖于梧,你这样的佳人自然是要找一株最好的梧桐,可怎么挑了一只狐狸呢?”风夕一脸惋惜地道,手顺便指了指身后的丰息。

    凤栖梧闻言不由一笑,看向丰息。

    一路行来,随行之人对他皆是恭敬有加,小心侍候,此时听得眼前女子大呼小叫的黑狐狸长,黑狐狸短的,他却依然是一脸雍雅的浅笑,似这白衣女子的话无关痛痒,又似包容着她所有的无忌言行,眼光扫过时,墨黑幽深的瞳眸里波澜不惊。

    “笑儿见过夕姑娘。”跟在凤栖梧身后的笑儿上前行礼。

    “哎哟,可爱的笑儿呀,好久没见到你这张甜美的笑脸,真让我分外想念呀!”风夕放开凤栖梧,上前一把捧住了笑儿的小脸蛋,左捏一下右摸一下,不住地啧啧赞道,“还是笑儿的笑最好看,比某人脸上那千年不褪的虚伪狐狸笑惬意多了。”

    “夕姑娘,好久不见你了,你还是这般爱开玩笑呀。”笑儿将一张粉脸从风夕的魔掌中挣出来,捉住她的手,回头对凤栖梧道,“凤姑娘,这位是风夕姑娘,就是与公子并称白风黑息的白风夕。”

    “白风夕?”凤栖梧讶异地睁大美眸,她当然也听过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,那个如风般恣情任性的女子,原来就是眼前这人,果然是风采绝世,让人移不开双目。

    “凤姑娘?凤栖梧?”风夕又看了看凤栖梧,回首看一眼丰息,眼中光芒一闪,“我似乎在哪听过这个名字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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