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章 春风艳舞勾魂夜-《且试天下(完美典藏版)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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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栖梧曾经栖身落日楼。”丰息淡淡道,“她的歌喉在整个王域都是有名的。”

    “这样呀。”风夕一笑点头,似并不想深究,“或许我曾在哪位江湖朋友口中听过吧。”

    “乌云三十八寨总寨主何时竟成了你的车夫了?”丰息目光扫过车上稳坐不动的颜九泰。

    “嘻,他说要报我六年前的活命之恩。”风夕嘻嘻笑道,目光与丰息目光相碰,似带告诫。

    “显然他也眼光太差。”丰息一笑,转身登车。

    “等等,黑狐狸,你来长离湖是不是因为这个?”风夕在他身后叫住他,从袖中掏出半节竹箭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会有这个?”丰息眼光扫过那半节竹箭,微有讶然。

    “我途中遭断魂门的人袭击,他们除了留下七条命外还留下了这个。”风夕手一扬,那半节竹箭便破空而出,落入长离湖中。

    “原来如此,难怪你会到这里来。”丰息点点头,“不过你不必进湖去了,我刚从那里回来,只留一座空巢。”

    “溜了吗?”风夕眼光一闪,然后盯住丰息,“你有发现什么?”

    “是啊。”丰息答完人也进了车厢。

    “呵,果然。”风夕也跟在他身后登上他的车,拍拍站在车门前一对双胞胎的肩膀,“钟离,钟园,你们车上备了好吃的对不对?你们不知道这几月我有多想念你们的手艺呀!”

    “有……有的。”双胞胎红着脸道。

    “那就好。”风夕笑眯眯的,回首招呼着凤栖梧,“栖梧,你还不上来吗?”

    凤栖梧却有些发怔,看着这两个似完全相反的人,听着他们彼此间似褒似贬的话语,感觉却是——所有的旁人都是外人,他们自成一卷白山黑水的画图,外人无法听懂他们的交谈,更无法体会出他们之间的那股暗流。心头微微一叹,隐约有些遗憾。

    “黑狐狸,你的美人喜欢用眼睛说话,只是她可知,能看懂她的话的人可不多呀,特别是对着你这只很会装痴作傻的狐狸。”风夕对着车厢里的丰息笑道,然后回头继续唤着这个寡言的美人,“栖梧!栖梧!”

    “哦。”凤栖梧回神,然后挽着笑儿的手登上车,而跟在她身后的韩朴显然不耐烦等,一个蹦跳跃上车辕。

    “朴儿,你不陪颜大哥?”风夕却抓住了他想将他扔回原来的马车去。

    “不要,不要!我要和姐姐一块!”韩朴手足并用地爬到风夕身上,很像某种四足动物。

    “好啦好啦,放手啦!不赶你啦。”风夕赶忙去扒开他的四蹄,这样被缠着真是不舒服呀。

    韩朴放开手足,只因为他猛地觉得脑后凉凉的,回首一看,却只有丰息悠闲地坐在车厢内品茶,钟离钟园正忙着为风夕端出好吃的,凤栖梧刚刚落座,笑儿刚刚放开挽着凤栖梧的手,并无异状。

    “颜大哥,就委屈你一个人了,跟在后面就行啦。”风夕招呼一声,挥手钻进了车厢。

    幽州最富,富在曲城。

    夜幕降临,华灯初上,天边的月娘挽起轻纱悄悄地露出半边脸,许是想偷偷看一眼思念了千万年的后羿,特意勾一丝人间灯火化为胭脂,染在莹莹白玉似的脸上,朦胧而娇柔,羞涩而情怯。

    稍带寒意的春风划地而起,似想亲近月娘,吹起她脸上那长长垂下掩起大地的轻纱,霎时,玉宇澄清,火树银花灿亮,照见墙头马上偷偷递过的目光,窥见西厢窗前遗落的九龙佩,还有小轩窗里传来的一缕幽歌,铜镜前搁着的香雪词……这是一个微寒而多情的春夜。

    曲城最有名的花楼要数离芳阁,此刻阁前人来人往,络绎不绝,阁内丝竹声声,满堂喝彩,掌声如雷。

    “我就奇怪你偷偷摸摸地干什么,原来是来这儿看美人跳舞。”

    喧哗热闹的大堂里,屋顶高高的横梁上,坐着两个人。

    风夕懒懒洋洋地倚在梁柱上,冷眼看着梁下那些为彩台上红衣舞者疯狂痴迷的人,脸上的神情有几分淡笑,有几分嘲讽。丰息盘膝端坐,手中转着一支白玉笛,眼光时而扫过台上的舞者,时而瞄几眼台下的观众,似漫不经心,却又似整个离芳阁都在他的掌握之中。

    “喂,你要看美人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登门而赏嘛,干吗要坐在梁上偷看?”风夕斜睨着身边的丰息问道。

    此时堂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美人身上,根本就想不到也没发现梁上有人。

    “看到那个人了没?”丰息的目光扫向台下人群。

    风夕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那是一名年约四旬的男子,颔下一把山羊胡,“那个人如何?”

    “曲城是幽州最富的城市,而曲城最富的则是城南的祈家与城西的尚家,祈家的家主祈夷半月前不知何故失去踪迹,而那个人便是尚家的家主尚也。”丰息淡淡道。

    此时堂内的气氛却已达至顶点,只见台上的红衣舞者一个旋身,披在肩头的那层薄纱便脱臂而去,轻飘飘地飞起,落入台下,大群人一拥而上争抢着。

    而台上美人还在舞着,轻纱褪去后,只余红绫抹胸,艳红纱裙,露出香肩雪胸,因为剧烈地舞动着,已蒙上一层薄薄香汗。

    眼波轻送,藕臂轻勾,指间若牵着丝线,挥指之间便将所有人的目光牵住,全身都若无骨般的柔软灵活,每一寸肌肤都在舞动,细腰如水蛇似的旋转扭动,一双修长圆润的玉腿在红色的纱裙里时伸时屈,若隐若现……

    “这舞应该叫勾魂,这美人应该叫摄魄,你看看那些如饥似渴的男人。”风夕无暇理会尚也是何许人,看着台上那如火焰一般飞舞着的美人喃喃道,“这个美人儿真是天生妖媚,任何男人看了都会动心。”

    台下那些男人,此刻脖子伸得长长的,喉结上下滚动,咽下那流到口边的口水。坐者紧抓双拳,立者双腿微抖,皆气血上涌,一双双发红的眼睛若饿狼般死死盯住美人,眼睛随着美人的动作而转动,露骨的眼光似想剥去美人身上最后一层红纱。

    本是微寒的春夜,堂内却似燃着火,流窜着一股闷热、浓烈、窒息的欲望气息,有些人手指微张,似想抓住什么,有些人解开衣襟,有些人抬袖拭去脸上、额间流出的汗水。

    “现在是春天嘛,很正常。”丰息瞟一眼梁下那些人,此时就算他们说话的声音再大些,那些被美人吸住心魂的人也是听不到的。

    “我就不信你没感觉!”风夕一张脸猛然凑近他,想细看他脸上神情是否也如梁下那些男人一般。

    丰息未料到她突然靠近,微微一呆,看着眼皮下那发亮的水眸,玉白的脸,淡红的唇畔,好近,似只要微微前倾,便可碰触,静若幽潭的心湖忽地无端吹起一丝微澜。

    “果然!”风夕压低声音嚷着,手一伸摸上他的脸,“你脸也红了,而且烫手,又呼吸急促,肌肉紧张,还有……”

    眼光还要往下移去,丰息手一伸,将她一把推开,有些薄怒又有些懊恼地瞪她一眼,“别闹!”

    “你这只风流的狐狸!有了栖梧美人还不够,还要出来寻花问柳!”风夕不屑地撇嘴冷哼,“这个红衣美人虽然不错,但论姿色,还是比不上你的凤美人嘛。”

    丰息不理会她,看看彩台上,红衣美女一舞完毕,正向台下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客人们施礼致谢。当下他轻轻一跃,若一缕墨烟无声地落在二楼,然后闪进了一间屋子。

    风夕怎肯放过他,自是跟上。

    “好个金堆玉砌的香闺呀!”她一进房间不由感叹屋中的华丽。

    “刚才的舞你看清了吧?”丰息对屋内的奢华摆设毫不感兴趣,直接走入内室,查看一番后走近妆台前,拨弄着上面的胭脂、珠钗。

    “刚才的舞呀,真是平生未见,想我以前也曾去青楼玩过,可没有一人的舞能跟这红衣美人相比。”风夕跟在他身后,啧啧赞道。

    “想来这世上你白风夕没去过的、没玩过的定是少有了,是不?”丰息回头看她一眼,眼中闪着算计的光芒。

    “嘻,黑狐狸,你不用五十步笑百步。”风夕走近一座屏风前,挽起屏风上搭着的一件红色罗衣,“刚才那个美人确实适合穿红衣,像一朵红牡丹,妖娆媚艳,倾倒红尘众生。”

    正在此时,门口传来开门声,然后女子娇媚得让人骨酥肉软的声音响起,“尚大爷请稍坐,待奴家进去换身衣裳,然后再专为您跳一曲舞。”

    “好好好!”男子略有些粗哑的声音连连道,语气中难掩猴急,“美人儿,你可要快点哦。”

    “奴家知道,您先喝杯参茶,奴家马上就来。”

    珠帘拂开,一股浓郁的花粉香传来,红衣美女妖娆地扭进内室,刚要解开衣裳,身子一软,向地上倒去,触地之前被一双长臂接住,然后手臂的主人将之轻轻放在一张软榻上。

    “挺怜香惜玉的嘛。”风夕嘴唇微动,一缕蚊音传入丰息耳中。

    “穿上那个。”丰息指指屏上的那件红罗衣,同样以传音入密跟风夕说话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?”风夕看着那件火红罗裙。

    “跳舞。”丰息淡淡道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跳舞?”风夕再问。

    “你不是想找断魂门的鼠窝吗,外面那个尚也便是线索。”丰息指指妆台上的胭脂珠花,“自己动手,快一点。”

    “黑狐狸,你疯了!叫我跳舞?我可不会!”风夕不可思议地瞪着他,弄不明白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。

    “我上次在长离湖抓着的人都是宁死也不招供,所以不能惊动尚也,要让他在毫无防备下说出祈夷的下落,否则你就永不可能找到断魂门及背后指使的人了。”丰息不理会她,说完后转出屏风外,转身的瞬间又回头一笑,“至于你会不会跳舞,你我皆清楚不是吗?白风夕聪明绝顶,过目不忘,况且这种舞又岂比得上宫……”

    余下的话没有说完,彼此眼光相撞,皆是犀利雪亮得似能将对方的前世今生看个透彻!

    “你这只该死的狡猾的黑狐狸!”风夕咬牙切齿。

    “外面的人可是等不及了哦。”丰息指指外面的尚也,转过屏风,让风夕有地方换衣。

    “跳艳舞呢,这辈子还真没做过这种事。”风夕呢喃着,取过那袭艳如火丽如霞的罗衣,眼中忽涌出盈盈笑意,“对于这种一生或许才做一次的事,我风夕当然得好好地做,并且要做得绝无瑕疵才是!呵呵……”

    “美人儿,你还没换好衣裳吗?”帘外传来尚也的催促声。

    “来了,来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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