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、一个帮倒忙的朋友-《巴黎圣母院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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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见鬼!难道是上面的石头栏杆被我们震碎了?砸在我们头上?”若望首先开口说道。可是这群无赖汉的士气正旺,何况就连土恩王克洛潘都亲自上阵了,尽管那些从天而降的石块也砸伤了不少人,但他们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气馁,反而加大了对教堂大门的撞击。

    不过让人想不到的是,那些石块又多又密,无赖汉们一不小心就会被砸一下,有的人运气不好还被砸两下,有的砸到脑袋上,有的砸到了腿上,反正,没有挨砸的人没几个,顿时,这帮无赖汉们被激怒了,只见他们前仆后继,不断强攻,粗大的房梁一下接一下地撞击着大门。一时间,无赖汉们在哀嚎,大门也在嚎叫。

    不用多说,这场石雨的制造者肯定就是我们的敲钟人加西莫多了。不幸的是,偶然的时机倒帮了聋子的大忙。当他走到两座钟楼之间的平台时,他的脑子还没有想出抵御的方法。于是,他发了疯地沿着柱廊狂跑了一阵,看着无赖汉攻打教堂,急得他不知道该请求上帝还是魔鬼来拯救吉卜赛姑娘。他原本想爬上其中的钟楼,敲响警钟,可他怕再一耽搁,教堂就算再有十道大门恐怕也被攻破了。何况,他已经看见那些撬锁专家们带着工具冲向了大门。到底该怎么办呢?加西莫多急得团团乱转。就在这时,他忽然想起白天泥瓦匠在修葺南面钟楼的墙壁、屋架和屋顶,这些东西不禁让他心中一亮。墙是石头的,屋顶是铅皮的,屋架是木头的,而且屋架的柱子又大又密,被人称为“森林”。一想到这里,加西莫多便赶紧朝着南钟楼跑去。果然,南钟楼里面放着成堆的建筑材料:成堆的石头,成卷的铅皮,锯好的木头也码得高高的,还有一堆堆的沙土,加西莫多看到这些,心中简直乐开了花,这不就是现成的武器吗?于是,在危难之际,敲钟人爆发了从来没有过的巨大力气,抬起一根巨大房梁,便向下扔去。这根巨柱从一百六十尺的高处落到前庭广场,中间更是撞坏了无数墙壁和塑像,在落地的刹那间,引起了一片恐惧的尖叫声。加西莫多看见无赖汉们一瞧见巨柱从天而降便四散逃窜,就好像小孩儿吹灰尘一样。于是,加西莫多趁着他们惊魂未定,骇然地盯住从天而降的房梁,跟着用箭和火炮把大门上的石雕圣徒像破坏的空当,搬来了许多用来当做武器的石块、瓦片,甚至连泥瓦匠那一袋袋的工具,都被他派上了用场。他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地堆在了扔下房梁的栏杆边上。于是,只要那群无赖汉们开始撞击大门,石块便像冰雹般落下。可那群无赖汉们并不知道这件事是加西莫多干的,他们都以为教堂开始坍塌造成的。如果我们在这时能够看见加西莫多战斗的样子,那么肯定会对他敬佩不已。尽管他是个残废,可是他的动作非常灵活,只见他不断俯身、直立,然后再俯身、再直立,速度快得简直让人难以置信。每当他看到自己丢的石块砸到人,他便会得意地哼上一句。

    尽管如此,可这群无赖汉们并不气馁,他们反而更加奋力地撞击那扇钢铁大门。于是,在几百人的齐心协力之下,大门已经晃动了二十几次,嵌板破碎了,就连门上的雕刻也是四处乱飞,每撞击一下,枢轴都在搭扣上跳动一下,镶嵌在铁条之间的木头也都统统化为粉末。但有一件事情让加西莫多很庆幸,那就是主教堂大门上的铁要比他手上的石头多多了。

    即便是这样,加西莫多还是能明显地感觉到主教堂的剧烈震动,虽然他听不见,可那个大房梁每撞击一下大门,他便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同样受到了震动。他在教堂的顶楼看见,愤怒的无赖汉们斗志昂扬地冲着主教堂挥动着拳头。他此刻为了吉卜赛姑娘和自己,恨不得像猫头鹰那样长出一对翅膀来,冲进主教堂。现在的情况已经非常明了:无论加西莫多的石头多么凶狠,都无法使这群无赖汉们退后一步。

    正在束手无策之际,加西莫多突然瞥见,就在他投石头对付那群无赖汉的栏杆下面不远的地方,有两根长长的石头水槽,它们正好对着圣母院大门的顶端。水槽内管通向自己站立的这个平台上面。急中生智,只见加西莫多迅速跑回敲钟人栖息的小屋,抱回一捆柴火,又在柴火上放上很多木板和几卷铅皮,这些都是他背后的武器,他把这些全部都放在水槽出口之后,便就着风灯把它们点着了。

    就在这段时间里,石头雨已经没有了踪迹,无赖汉们便趁着这个机会干着手中的工作,他们此刻好像一群猎犬一样挤在藏着野猪的洞穴前面。大门已经被大房梁撞得变了形,但是并没有撞开。看到眼前的情景,这群无赖汉们简直都快被气疯了,花费这么大的力气,竟然才取得这么小的成果,于是,他们个个摩拳擦掌,准备憋足劲儿再狠狠撞击一次。而且他们个个都争先恐后地往前挤,都想待会第一个冲进去。这个教堂可是藏着积攒了三百多年的财富啊,单单是想一下,都能够让这群人发狂。只见他们个个欣喜若狂,兴奋地吼叫着,他们仿佛已经看见了那些精美的十字架、名贵的锦缎、漂亮的镀金墓石、唱诗班璀璨的物品,还有教堂里的灯台、圣物盒、圣骨盒等,都镶嵌着黄金宝石,并且都在祭坛上等待着他们的到来。在这个充满诱惑的时刻,这群无赖汉们其中大部分想到的都是如何抢劫圣母院,而非如何解救那位吉卜赛姑娘。甚至说得更直白一点,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不过是把解救吉卜赛姑娘当成一个借口而已,假如强盗打劫也需要借口的话。

    就在他们众志成城,个个屏声敛息,绷紧肌肉,鼓起浑身力气,对准大门做最后的撞击时,忽然听见一声比刚才那根房梁砸下来时的喊声还凄厉的惨嚎。毫无疑问,又有新的事故发生了。于是,幸免于难的无赖汉们四处张望,原来是两股融化的铅水掉在了人群中间。只见熔液溅落之处,瞬间便化为两个冒烟的黑洞,仿佛开水浇在了雪上一般。好几个人,几乎已经被烧成了黑炭,躺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哀嚎。那两股熔液飞溅出来的小液点,飞散到他们身上,简直是痛入骨髓,好像烧红的铁钻,钻入他们的脑壳。眨眼间的工夫,这群无赖汉们就被烧得七零八落,惨叫声更是不绝于耳。无论胆大的,还是怯懦的,只见他们把手中的房梁朝尸体上一扔,慌忙四散逃窜,于是,广场上再一次空无一人。

    逃散的无赖汉们,在远处纷纷驻足并举目看向主教堂的顶楼,入眼的景象更是让他们胆战心惊:在最顶层的楼廊上,一团大火在两座钟楼之间燃烧着。夜风吹着火星和浓烟四处飞舞。在火焰下面,被烧得乌黑的三叶形石栏杆下面,有两个犹如怪兽喉咙般的石槽,不停地在往外喷涂着两股滚烫的铅液,直接倾洒到了教堂下面。当跌落在地面时,银白色的溶液四面飞溅,形成了一条条束状的细流。火光中两座钟楼形成鲜明的对比,一座沉黑,而另一座则通红。重重的塔影高高地矗立在天空,显得分外巍峨。而钟楼上雕刻的无数怪物在火焰中张牙舞爪,似乎活过来一般。有些在笑,有些在嚎叫,火蛇仿佛在吹火,秃鹰更是被烟呛得直打喷嚏。冲天的烈焰、震天的声响仿佛把熟睡中的怪物都惊醒了。而这群怪物中,有一个一直在走动,身影不时从柴堆烈焰前面闪过,就好像是烛光下的蝙蝠似的。

    无赖汉们震惊得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。而这时修道院中的无数修士也被吵醒了,只见他们在大门的后面也是惊叫不已,甚至比马厩里的马匹还要惊慌。居住在附近的人们也是被外面的动静吓得魂飞魄散,不过因为过度好奇,他们还是纷纷打开窗户看个究竟,可还没等看清楚,窗户就马上又关上了。房子里、市医院里到处都是一片仓皇忙乱的声音,烈焰中狂风咆哮,还有垂死之人的喘息声,以及铅液洒在地上的啪啪声,统统汇聚在天空当中盘旋不休。

    这时,无赖汉的首领已经撤退到孚勒尔·德·丽丝府邸的门廊中,去商议对策了。只见埃及公爵坐在一块石头上,带着一种宗教式的畏惧,呆呆地看着高空中的熊熊大火。

    “他奶奶的,还进不去了。”克洛潘怒气冲天地啃着自己的大拳头,狠狠地说道。

    “真他娘的是一个妖气弥漫的教堂!”埃及公爵不住地抱怨道。

    “去他妈的!”一个服过兵役,头发花白的兵油子说道,“这些从天而降的铅液,简直比莱克杜尔的枪眼里喷出的子弹都厉害。”

    “你们看见在火堆里走来走去的那个魔鬼了吗?”埃及公爵这时候又问道。

    “该死的混蛋,准是那个可恶的敲钟人加西莫多!”克洛潘骂道。

    “不对,我告诉你吧,那是主管城堡的侯爵沙布纳克的幽灵。他的样子像武装的士兵,脑袋像狮子,有时他骑一匹怪马,他还能把人变成石头去建造钟塔。我看清楚了,那就是他,我认出他来了。不过有时他也会穿一件金色的袍子,把自己打扮成土耳其人。”

    “倍勒维尼哪里去了?”克洛潘问道。

    “他死了。”身边的一个无赖汉答道。

    “这下市医院恐怕要人满为患了。”红脸的安德烈傻笑着说道。

    “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攻破那扇大门了吗?”克洛潘跺着脚大吼道。

    埃及公爵没有说话,只是用手指了指那两道滚滚而下的铅流。然后,长长叹了口气说道:“这样捍卫教堂我们也见过。四十年前,康斯坦丁堡的圣索菲亚教堂就曾经连续三次摇晃过它的屋顶,把穆罕默德的新月旗都压在了下面。这座教堂是巴黎的居约姆建造的,据说此人以前就是个巫师。”

    “难道最终我们会像大街上的胆小鬼那样逃跑吗?”克洛潘说道,“难道我们真能忍下心来丢下我们的妹子不管,让那些畜生们去绞死吗?”

    “况且圣器室里还藏着那么多黄金。”不知哪个无赖汉说了这么一句话。

    “穆罕默德的头!”克洛潘骂道。

    “再试一次!”刚才说黄金的那个人又说了一句。

    “像我们这样强攻大门显然不行了。我们试着找找圣母老太太的弱点,比如一条下水道,或者一个洞。”埃及公爵先是摇了摇头,又说道。

    “我亲自去一趟吧!有谁想跟我一起去的吗?……咦!有谁看见刚才那个全身武装的小若望了吗?”克洛潘说道。

    “可能死了吧。这会再也没有听见他的笑声。”

    “死了真是太可惜了!要知道,他可是有一颗勇敢的心哪!对了,怎么一直没看见比埃尔·甘果瓦先生啊?”土恩王克洛潘皱起了眉头。

    “克洛潘老大,那个家伙早在欧项热桥的时候就偷偷溜走了。”红脸安德烈说道。

    “他奶奶的!这件事情是他求着我们干的,可现在他却溜了。……只会吹牛皮的胆小鬼!该死的懦夫!”克洛潘气得顿足叫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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