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 伟大的副主教 一、圣马尔丹修道院院长-《巴黎圣母院》


    第(3/3)页

    沉默了片刻,杜韩若长老又一次开口说道:“副主教先生,是这样的,今天我来呢,主要有两件事想请您赐教,一个就是我刚才说的我的病情,再一个就是关于我的星相。如果先生有什么高见的话,还请您直言不讳!”克洛德仍旧是不为所动,淡然说道:“真的很抱歉,长老,对于这两个问题,我真的是无能为力,因为我既不相信医生,这个我刚才已经说过了,还有我也不相信那些所谓的占星术。”“什么?您确定您说的是真的吗?先生。”杜韩若长老明显是被克洛德的话吓了一跳,他简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此时夸克纪埃又一次贴着杜韩若长老的耳朵,用一种幸灾乐祸的语气说道:“怎么样?这回您死心了吧?我早就说过,他已经疯了,并且疯得还不轻。竟然连伟大的占星术他都敢诋毁。”

    不待杜韩若长老的震惊过去,克洛德又补充道:“相信占星术,就等于是相信每个人的头上都挂着一个星星,这样的做法真是愚蠢。”此时,杜韩若长老脸上布满了疑惑,忽然他小心翼翼地问道:“那您觉得什么才是值得相信的?”克洛德沉思了一会,然后脸上闪过一丝阴郁的笑容,答道:“上帝!我只相信上帝!”一听到克洛德说出来的是上帝,杜韩若长老和夸克纪埃赶紧在胸前画了个十字,以此来表示自己的虔诚,而夸克纪埃还开口说了声:“阿门!”

    杜韩若长老随后又说道:“尊敬的副主教先生,我现在真的很迷惑,您是那么的信奉上帝,这一点我很感动。不过,像您这样一个学识渊博的人,却不相信科学。这究竟是为什么?”“不,我并没有否认科学,更没有否认一切行之有效的技艺。只不过,我有我的信念,而你们所说的、所关心的在我心中没什么位置罢了。”听到这样的回答,杜韩若长老忍不住问道:“那您的信念是什么?究竟什么在你心中占有如此重要的地位?”这次,克洛德没有犹豫:“炼金术!这是我最执著的事情。”沉默了好久的夸克纪埃,这次终于沉不住气了,大声嚷道:“相信炼金术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,可你不能为此而否认医学和占星学啊!这算哪门子道理?更何况,这几门科学之间根本没有多大联系。”但是,克洛德却依旧有着自己的看法:“医学是相信人的科学,而占星术是相信天文的科学,这些都是不可靠的。”夸克纪埃没有说什么,只是冷笑了一声,他要看看克洛德是否还能说出比这更疯的话来。克洛德又继续为自己辩解:“雅克先生,请您记得,我并不是国王的御医,而国王陛下也并没有赏赐我什么,况且,他也不会找我给他治病,更不会让我给他占卜什么星相。说实话,那些所谓的占星术能说明什么呢?除了能够划出几道线,构成几个奇怪的图形之外,它还能干什么用呢?真不知道你们怎么会如此推崇这东西?”

    夸克纪埃仍然很生气地说道:“尊敬的副主教大人,您不会也否认锁骨的感应能力和具有超凡能力的通神术吧?”“不,先生,您所推崇的只是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,它们并不具备实际的效用,而我的炼金术则不然,它的的确确能给我们带来实际的用途。不信的话,您可以接着往下听。玻璃在地底下埋藏了千万年,便会变成价值不菲的水晶,而铅也有着类似这样神奇的变化。铅,是一切金属的源头,它经过七八百年的变化就会成为雄黄,然后会变成锡,再变为白银,这些都是有事实依据的,并且它们能够给我们带来巨大的价值。而像您刚才说的锁骨、星宿这类东西,都比较空洞,不具有实际意义。如果相信这些,那就和大可汗的那些愚民没什么区别了,因为他们相信麦穗会变成鲤鱼,而黄莺则会变成鼹鼠。您认为我说的可有道理?”

    不过,夸克纪埃显然也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:“副主教先生,我除了主攻医学外,我也学过炼金术,它也只是……”辩论能力极佳的克洛德根本不等他说完,就直接打断他的话:“亲爱的雅克先生,我知道你想说什么,可是我也研究过医学、星相占卜学,但是在我看来,它们都不能和炼金术相提并论,只有炼金术,只有黄金,才是最耀眼的。什么才是真正的科学?那便是学会炼金术,能炼出金子,就如同一个法力无边的神,这才叫真正的科学。那些医学啊,占星学啊,这些都是假的,只有炼金术才是真的!”他说这番话时,语气激昂,眼中迸发出巨大的光亮,甚至最后几句话还带着颤音,这是过于激动造成的。不过,很显然我们的副主教此时又陷入了只有他一个人的世界。

    杜韩若长老听着克洛德的这些“疯言疯语”被吓得是目瞪口呆,而夸克纪埃更加证实了自己的观点:“这个家伙果真是越来越疯癫了!”杜韩若长老忽然在这个时候问克洛德:“那您的炼金术现在学的怎么样了?有什么成就吗?”克洛德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,而是沉默了一会,好像在考虑什么东西,然后特别谨慎地说道:“当然还没有,炼金术哪能这么容易成功?我如果现在能炼金了,岂会还在这里待着?法兰西的国王宝座怎么还能是路易家的?”杜韩若一听到他这样说国王,脸上露出了反感的表情,不过克洛德却没有看到。他继续发表高见:“假如我真懂得炼金术,那么我成为世界首富也是指日可待,真到了那一天的话,区区一个法兰西王位我还真的不在乎!”杜韩若长老此时接口道:“您说的真是对极了!”而夸克纪埃听着眼前二位的对话,不禁在心中暗道:“真他妈的是个可怜的疯子!”

    克洛德对杜韩若长老的插嘴很不满意,只见他拿眼斜看了后者一眼,然后又滔滔不绝地讲起了自己的炼金术:“肯定会有成功的一天,但是这个过程肯定会异常艰难的。我呢,现在也还处在尝试、摸索的阶段。不过,我保证,就算这条路再怎么崎岖坎坷,我一定会坚持到底的!”长老问道:“您坚信您的炼金术能实现吗?”没有丝毫地犹豫,克洛德自信地说道:“我坚信!”杜韩若长老似乎对炼金术这个话题很感兴趣:“尊敬的副主教,我对财富也有很大的兴趣,如果您不反对的话,我也想看看你研究的那些书。只是在我看之前,能不能告诉我,那些神奇的书圣洁的上帝他允许我们看吗?”克洛德很自然地回答道:“那是自然,我可是一名十足的圣徒,怎么敢违背上帝的旨意呢?”长老又继续追问道:“那您愿意让我加入到您的行列中,跟您一起研究吗?”

    听到长老有这样的请求,克洛德摆出一副庄严并圣洁的神态,宛若一个沙米埃尔沙米埃尔(约公元前11世纪):古代以色列的术师、先知和军事领袖。据说,还是能看见异象的神人。,说道:“当然愿意。不过,您应该清楚,一门崭新科学的诞生是需要长期探索的,像您这么大的年龄,你最应该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的身体,何况您还生着病。这样的事情就应该我们这些年轻有力、身体健康的年轻人来完成,如果换成你们这样两鬓斑白、身体又差的老年人的话,恐怕这门科学很难有所建树。但是,您在这个年龄还能有这般求学的态度,我很欣慰,也很支持。放心吧,我绝不会把你派到古代希罗多德希罗多德(约公元前484—约前420):希腊历史学家。说过的那些金字塔坟墓,也不会派您去巴比伦的砖塔,更不可能派您去印度神庙那白色大理石的神殿。为了照顾您的年龄和身体,我会带您去观看赫尔墨斯赫尔墨斯:希腊神话中神的使者,掌管商业、交通、畜牧、竞技、辩术,他多才多艺,首创字母、数字、天文学,被称为巫术、炼金术之祖。的著作的片段,给您讲述克里斯多夫的雕像,讲讲圣礼拜堂拱门上那两个天使,就是那一位天使的手伸进瓶子里,另一位天使的手却在云雾里……”

    不过令克洛德没有想到的是,一直旁听的夸克纪埃终于发现了他话中的破绽,只见后者用一个学术人的口吻纠正道:“很抱歉,副主教先生,我要提醒您一下,您刚才错把俄耳甫斯当成了赫尔墨斯。”副主教克洛德又岂会承认他说的是正确的,只见克洛德高声答道:“错了,完全不对,俄耳甫斯只是墙壁,而赫尔墨斯才是那座建筑物的化身。”冲着夸克纪埃说完,克洛德又把目光转向了杜韩若长老:“情况我已经给您介绍完了,如果你愿意参加的话,就来找我吧。”可是,他那番话已经把这位可怜的长老搞懵了,过了好一会,这位长老才吐出一句话:“我现在已经被您搞糊涂了,你说什么我一点都听不懂!”克洛德对此没有丝毫介意,仍旧是不紧不慢地说道:“不懂很正常,您先尝试着看看这方面的书吧。”

    说完这些话,克洛德站起身来,推开了这间密室的窗子,圣母院那在黑暗中巨大的轮廓再次显现在眼前,那两座无比巨大的黑黑的钟塔耸立在茫茫的黑夜中,就好像一个巨大的、长着两颗头颅的斯芬克斯雕像。站在窗户前面,克洛德再次陷入了沉默,他好像又在思索着什么事情。过了一会儿,他转头看了看桌子上的书,又看了看黑夜中的圣母院,忽然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:“迟早有一天,这个要消灭那个的!”

    夸克纪埃看到老朋友做出如此奇观的举动,心中也是十分地诧异,于是连忙走到桌前看了看那本书,然后说:“这不就是一本普通的书吗?有什么值得担心害怕的呢?这是著名的格言大师比埃尔·伦巴第的书。”克洛德朝着夸克纪埃看了一眼,点了点头,然后说:“您说得很对,这也许就是一本小小的、微不足道的书。但是,小事物往往会潜移默化地对大事物产生巨大的影响,就比如小水滴对石头,水滴能把石头滴穿。一把锋利的长剑可以致一条大鲸鱼于死地。难道不是这个道理吗?也许早晚有一天,这本书会以排山倒海般的威力摧毁这座教堂的。”

    夸克纪埃见状,贴着杜韩若长老的耳朵,用极低的声音重复着他的那个结论:“我现在有十二分的把握确定,这个家伙已经疯的无可救药了。”然而,这次他却出人意料地得到了同伴的回应:“我现在开始相信你的话了。”就在这时,教堂的熄灯钟敲响了。

    熄灯钟一旦敲响,就表示整个巴黎圣母院即将熄灭所有的灯,当然,这也是在提醒来访的客人必须赶紧离开。两位神秘的客人站了起来,而那位杜韩若长老握着克洛德的双手,说了几句告别的话:“尊敬的副主教先生,我是个热爱科学的人,并且十分尊敬像您这种有学识、有见地的学者,我对您更是肃然起敬。明天请您务必去趟杜尔内尔宫,找圣马尔丹·德·杜尔修道院的院长。谢谢您陪我们畅聊了这么长的时间,明天见!”说完,这两个深夜造访的神秘人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。

    房间里只剩下惊愕万分的副主教克洛德,因为据他所知,圣马尔丹修道院的院长不是别人,正是当今法兰西的国王陛下。他终于知道了那个杜韩若长老的身份,不过随后他又忍不住担心,因为刚才他讲的那些话不仅言辞过于激烈,而且还明显有着对国王陛下的不恭。

    后来,人们纷纷猜测,其实,早在那次深夜谈话中,克洛德·孚罗洛就已经取得了国王陛下的充分信任。因为自从那天晚上过后,路易十一只要一来到巴黎,便会召见克洛德,当面咨询他对某件国家大事的看法。而且,国王陛下对克洛德的信任,已经远远超过了对奥里维·勒丹和雅克·夸克纪埃的信任,这听起来似乎让人有点不敢相信,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。也许,这又是上帝的一次无法驳斥的安排!不过,谁又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呢?


    第(3/3)页